绿叶对根的情意

故土之行

　　三炷清香，一杯薄酒。
　　一位发色如雪，面容清朗的老者站在上虞市汤浦镇白鹤村大石岙山头一块新立的墓碑前，神情肃穆的他朗声诵读祭文：
　　“光宪受双亲教诲，终身勤奋，幸获2008年中国科学技术最高奖。你们的外孙女婿刘东生获2003年中国科学技术最高奖，在一家至亲中有二人获得最高奖，尚无先例。媳妇高小霞也是中国科学院院士，曾外孙吾涧声在2005年获美国总统奖。借此告慰父母在天之灵，请安息吧！”
　　这位老者就是“中国诺贝尔奖”——中国科学技术最高奖获得者，号称中国“稀土之父”的中国科学院院士徐光宪。
　　这是告慰在天之灵，更是一次寻根之旅。
　　从上虞的乡间小道，走向中国科技的最高殿堂，沿着徐光宪走过的路，可以找到清晰的脉络。
　　谁谓波澜才一水，已觉山川是两乡。
　　站在老家汤浦的青山秀水间，久久地凝望塔山上的永元秀塔，他清朗的脸上漾起笑容：“那是我孩提时代深刻的印记。今天，我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故乡。”
　　少小离家，乡音无改。走在汤浦东山脚下的舜岸村，步履尚健的徐光宪院士“贪婪”地看着村庄里的一切：“东山七亩，那是我的祖屋所在地，从浙大附中返回老家时，我就在老屋里复习功课。小东山，我小时候常去爬，我的父亲别号就叫东山居士。８０多年过去了，这里，永远是我最难忘怀的根。”
　　“1951年我和妻子克服重重困难，回到祖国怀抱，原想把慈母接到北京，朝夕侍奉，无奈天不假年，翌年慈母仙逝，未能报得三春晖，这是我终生最大的遗憾。”
　　徐光宪1920年11月7日生于绍兴。父亲徐宜况系上虞汤浦下徐村人，别号东山居士，法政专门学校法律科毕业，有律师执照，多年从事律师工作。母亲徐陈氏出生于徐文长先生故居绍兴青藤书屋。徐光宪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出生时父母已过不惑之年。父母很钟爱他，害怕有什么闪失，直到背着书包上学时，他的脑后还留个小小的“鸭尾巴”，手腕上戴着银手镯，母亲想借此守护他这幼小稚嫩的生命。
　　徐光宪从小学习非常努力，除了跟父亲学围棋时外，每天上学必定第一个到校，一早便站在校门口等着学校开门。嫂子每天一清早为他准备好早饭，如果耽误了时间他便会急得直哭。
　　1934年，浙江省举行中学生数理化竞赛，全省有400余名学生应试。他穿着哥哥穿过的一件旧长袍直奔杭州，比赛结束，竟名列全省第二。
　　这年冬天，54岁的父亲去世了，尚未成年的他还坐在课堂里专心致志地听老师讲课。母亲托人带信叫他赶快回家，等他急步跑进家门，父亲已双目紧闭。跪在父亲的头前泣泪如珠，14岁的他，第一次感到了人生的悲怆。
　　翌年，徐光宪被保送进入绍兴稽山中学读高中。因为父亲病逝，家境窘迫，母亲不得不从“谋生”的角度来考虑儿子的学业。一天，母亲把儿子叫到跟前，用商量的口气说：“光宪，你不小了，要为今后的出路多想些。你哥来信说浙大有两个中专班，一个是高等工职班，一个是高等农职班。这个学校声誉好，毕业后一定有工作。有句话叫家有良田千顷，不如一技在身。你还是改考中专班。”望着母亲憔悴的面容，他懂事地点点头。
　　1936年，徐光宪考入浙大附属中专，改考土木工程专业。因为抗日战争爆发带来的一些变故，第三年他考入了上海交大。
　　在上海交大，徐光宪认识了同班同学高小霞。小霞的父亲高云塍是上海中华书局的编辑和书法家，目前计算机打印出来的楷书字体出自他手。他还为中华书局专编小学生教科书印刷出版。出生在萧山的高小霞系北大化学系教授、中科院院士、全国政协委员，一位与徐光宪风雨同舟的伴侣。
　　对与故乡的情缘，９０岁的徐光宪记忆犹新。“上虞春晖中学校庆，绍兴稽山中学校庆，2007年蔡元培先生诞辰140周年时，我都曾经到绍兴来过。去年绍兴市委、市政府举行的首届绍兴籍院士故乡行活动，我本想参加，后因腿脚不便，未能成行。这一次祭祖，总算如愿以偿啦。”
　　最后，徐光宪为本报题词，表达故乡之情。

满门英才

　　“徐光宪院士回乡祭祖，从今年清明节后到最后祭祖踏上归途，我和他可谓是热线联系，来来回回的电子邮件多达五十多封。有时一天就有三四封。”
　　上虞市乡贤研究会会长陈秋强提供的电子邮件，讲述了徐光宪院士祭祖背后的故事。
　　今年清明节，陈秋强专门赴上虞市汤浦镇，寻访徐光宪祖坟。历尽艰辛，终于在汤浦镇下徐村找到了徐光宪父母的坟墓。上虞星鹏集团公司董事长梁锡林一听到徐光宪的祖坟在村里，立刻出资铺路修坟。
　　一听到祖坟找到了，徐光宪异常激动，写信给陈秋强，希望马上带远在美国的女儿徐燕和外孙到家乡祭祖。
　　在一封信中，徐光宪写道：“我长女已不在世。次女徐燕得知上虞乡贤会的盛情厚意，拟在暑假中于6月15日带她的儿子回国，我与外甥女胡长康共四人一起参加祭祖。我们四人的差旅费和在上虞的住宿费，都由我们自己负担，因为乡贤会和梁先生已经为我们负担了修缮和立墓牌等大的费用，所以路费等小的费用务请让我们自付。”
　　将门虎子。让徐光宪自豪的是，他的女儿科研成果卓著，孙辈们也个个学业优异。
　　徐燕1953年生，1969年16岁读初一时，赴黑龙江北大荒生产建设兵团，知青一做就是8年。1976年，她回到北京，父亲亲自给她补习初中和高中的课程。不到一年，1977年恢复高考，她第一次考没有考取北大，后考取了北京师范大学生物系。由于学习非常勤奋，她从一年级时在班上落后，到三年级时成为第一名。毕业后，她被推荐参加CUSBIA公费留美，获生物学博士。经过多年研究，她发明了一种在分子水平早期预测妇科癌症的肿瘤标志物，获得美国专利。因此，美国印第安纳大学医学院聘任她为妇科讲座教授、妇产科教授。目前和北京师范大学合作，正在中国推广应用这一专利。
　　徐燕的儿子吾涧声曾获2005年美国总统奖，现在读大三，已被哈佛大学法学院等最好的三个法学院提前录取为研究生。
　　徐光宪三女儿的两个孩子在2005年高二时参加美国的高考，获得满分，也分别被哈佛大学和耶鲁大学提前录取，现在读大二了。
　　小女儿徐放1962年生于北京，1984年中国政法大学法律系毕业，1985年赴美留学，攻读经济、金融法。从事金融投资及资产管理业务，历时13年，后加入亿泰证券公司，主持中国区私募融资业务，为中国企业带来数十亿元私募股权资金，2008年创立Express One Investment Ltd. （迅一投资基金公司），继续从事私募投资业务。
　　外甥女胡长康系中科院古生物研究所研究员，丈夫刘东生院士系世界著名的地质学家，被誉为“黄土之父”，是国家最高科技奖以及国际地质和环境科学领域的最高奖Tyler奖获得者，国际天文学会永久命名58605号小行星为“刘东生星”。
　　徐光宪把自己的家底和盘托出，但在回乡祭祖人选的确定上却一波三折。
　　在6月6日的一封信中，徐光宪说：“我们四人的机票已拿到手，由于听说从美国回来的人，因预防甲型流感，要在家住7天，才能在国内旅行，今天我小女儿徐放从美国回到北京，入关时每人检测体温，没有人发烧，也就没有强制性措施。她很忙，就出差到天津去了。”
　　正当徐光宪估计女儿徐燕会准时回国时，  6月12日，WHO把甲型H1N1流感警戒提高到最高的6级，徐光宪又一次与徐燕电话商量，让她母子退票不回来了。最后定下由小女儿徐放、外甥女胡长康陪同到上虞祭祖。
　　月19日，回到北京的徐光宪又给陈秋强发来了电子邮件：
　　“用乡贤会的名义购买这样风景优美的风水宝地，为我父母建立这样好的墓，还特别修了墓道，使我父母有了一个永远的安息之地。我和孩子们将永远铭记这个非同小可的恩德。如果我和孩子们能为家乡做些什么事，务请告知为盼。”

（邵肖梅）